夜半无风[原创][网院部落]

不晓得什么时候看过这样一句话，他就深深的记忆在了脑海里——夜半的风，总是凉透。于是在觉得难过的时候，男人是不能哭的，他会习惯在半夜里出去吹吹风。或者从娱乐场所回家的时候，步行一段，吹吹寒冷的夜风。冷风，好象是个熟悉的人，也许是敌人，非常熟悉非常靠近的那种敌人，然后却很尊严的在一个正面相对的地方，象刀子一样扫过，留在皮肤上刺痛。然而，男人是不怕痛的，那样的痛感，渐渐的就被他对自己说服成了是一种快乐，一种舒服的感觉。甚至等同成了做爱时那种达到了极致的发泄感觉一样爽快，和让人期待。他记得一个春天，来到了那个东北边境上的小城，他流连在夜店，直到凌晨才从那个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小姐身上离开，然后走在路上，看到太阳出来了。难得的初春的太阳，静静的柔柔的从一侧的建筑物上升起来，刚升起的太阳似乎只有照明的效果，没有温暖的感觉。但是就是这么一些的明亮，让他看到了这一路过去，河边到公路间一大片滩涂地上，开满了野花，有些瑟缩，然而还那么坚强，似乎在对抗着清晨的寒意。他点了根烟，看着野花，慢慢的沿着野花盛开的滩涂地一直的走着，渐渐的，花朵上的颜色被渲染上了丝丝暖意，太阳也越升越高，流动的空气开始有了温度，仿佛一切都这么，在这个清晨开始苏醒。那一幕情景，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的梦境里。梦境中，他偶尔会回到那个地方，任何季节里，那片滩涂地都开满了野花，和那天所看到的一样。有个面目不清的女孩子，在野花丛中走着，似乎带着笑，头发在风中飘散开，象黑色的缎子般迷人。可是始终无法看清楚那个女孩的模样，于是在生活中他特别喜欢有黑缎子一般长发的女孩，他喜欢抚摩那长发，想象着这就是梦中的那个人。当他把那些女孩压在身下的时候，他爱极了那黑色的长发披在枕头上的样子。做爱完以后，他习惯起身，去洗个澡，洗掉身上沾染到的香味，然后点一根烟，一定是云烟或者三五，他不喜欢太柔和的烟，虽然他是个南方人。那片野花就是开在肥沃的，同样也是坚实的黑土地上。他喜欢披上睡衣，在阳台的躺椅上抽完那根烟，然后再回到床上继续休息。他不停的追求，不停的索取，但凡他想要的东西，或者人，都要得到才会觉得满足。然而谁又都知道，男人是没有长性的，得到过，或者知道能够到手的，不论是什么，就都不显得珍贵，不值得珍惜了。她的头发并不太长，而且还染成了红红黄黄的颜色，明亮的灯光下看起来象有阳光在发间跳跃。她很活跃，一如头发上的颜色一样明亮的个性，总是没有寂寞的时候，穿梭往来在各种群体的朋友之间。看起来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他们在偶然间相遇，然后会偶尔电话联系，彼此都当对方是平淡的，但是可以诉说点什么的朋友。越来越复杂的世事，往往使人都不敢再把心事向身边的人流露，害怕那些坦诚某天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匕首，也有时是为了维持表面的一种形象，使他们不得不放弃一些近处的安慰，宁可在一些虚无的话语间，仅靠一个声音来安抚内心的感觉。和一切的故事一样，没人会想到“结果”，或者“以后”，可是故事都是故事，都会有个结果，有个以后。有天夜里，他接到她的电话，还没来得及问候，就听到那边传过来一阵哭声。他静默不语，一直等那头的哭声渐渐平息，才开始说话。 “是你吗？” “是我。” “为什么哭了？” “没什么，心情不好了。” “拜托，请你以后就算要哭也先报上名字，别让我以为是哪个暗恋我的MM来找我麻烦了，还害得我定了半天神回忆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 听到他故意的调侃，她脸上还挂着泪，却扑哧笑了出来。她想：他满亲切的，而且这么体贴，一点都不让人难堪。心里觉得很庆幸，居然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她身边出现了一个很关心她的男人，对她不错，看起来象是要追求她，她也很孤独，虽然和不同的人玩来玩去的，可是其实，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着想要安定的念头，疯狂的玩乐，有时只是对自己真实思想的一种逃避吧。于是，她想，那就试试看吧。可是那个男人只是一颗流星而已，在她的天空一闪而过，留下了一片驱之不散的黑暗。她渐渐的习惯了失眠，在失眠的夜里，细数自己的过错，从很小很小时候的开始，渐渐无法原谅自己的大意和无心之失，渐渐的失去了从前的开朗，渐渐变得害怕起来。她的头发长得很快，一转眼又过肩了，她想去修理成一贯的短发，但是常去的那家店子开始装修了，于是一耽搁就又过了几个月。偶尔的，他们还是会联系。他很好，每当她不快乐的时候，他会给她一点安点慰，一点点玩笑式的打击，一点点的劝说，然后还有很多很多的笑话。她觉得和他说话非常开心和放松，越来越庆幸自己的朋友缘。有个春节，她外出去旅游，来到了一个南方的小城，那里有春天的气息，金红的福字在温暖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很高兴，给所有的朋友电话拜年，说上很多祝福的话，可是他却匆匆说了句“有空再打给你，今天不多说了”就挂掉了电话。她很理解的接受了他的话，在接着的两天里，她一直在等他打电话过来，可是没有。再接下来的日子，她和游伴一起进山去了，山里手机没有信道。她在山里住了一个多星期，回到城市里，只看到一条他发的短信息，还是乱码。她高兴的想，虽然迟了点，可是他毕竟有想起过他，于是又很开心的电话过去，但是这次那头，居然连电话都没有接。她听着电话铃声响了很多次，然后毅然按了挂机键。那一瞬间，仿佛是种告别的感觉，她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就不再和他联系了。也许是自尊受到了伤害，也许是其他的感觉落空了，也许只是耍起了小性子。一直就没再联系，偶尔她有想起他。他却一直在忙碌于自己的工作，只是有点奇怪，那个蛮会烦人的女孩最近怎么没有再联系了？偶尔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的身影，那头发上跳动的阳光，好象是快乐的笑容。他想，那也许是她过得很快乐，所以不需要联系他了，那就这样吧。他淡淡的想。她有天偶尔经过一个发廊，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于是一冲动，就进去把头发弄了一下，做成了笔直的那种，还染回了从前的纯黑，镜子中，她看到自己的头发，象黑缎子一样柔顺的垂在胸前，才惊觉竟然已经蓄了这么长，想起了小时候开玩笑说过的话——我如果开始谈恋爱了，就把头发留长，让头发来记录爱情的长短。可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就是半长不短的发型，几乎没变过。才想再把头发剪短，理发师傅说话了“小姐，你的头发这么漂亮，不要剪了吧？如果一定想剪，等我好好想想，给你设计个适合你的新发型，等一两周，怎么样？”正好同事来了电话找她，于是头发就这么被保留了下来。她出差到了他所在的城市，他被一群朋友拉去参加欢迎她的聚会了。再次见到时，她那头黑缎子一样的长发让他呆了半晌，走近了，居然有青草的味道。一瞬间有中晕眩，到底她是谁？好象看陌生人一样，他在心底一百遍的问着自己。那天夜里，凌晨，大家都各自散去后，她回到酒店休息，电话响了。是他打过来的。一晚上只说了你好再见两句话的他，这时对她说了第三句。 “嫁给我好吗？” 她呆住了，然后说：“为什么这么巧？” “什么意思？” “昨天出门前，觉得很闷，于是我对自己说‘如果这个月内有人跟我求婚，不论是怎样的人，我都会答应，然后把自己嫁掉’。结果，你今天就跟我说了这样的话。” “你说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 “那你是答应了。好，你答应了。” 挂掉电话，她累得马上睡着了，窗户没有关，夜半的风不停的吹进来，她很冷，却懒得加盖厚点的毯子，就紧紧的缩成一团，睡到天亮。醒来以后，夜里的那番对话，仿佛是梦境一般，她问了再问自己，到底是真实的吗？可是不敢给自己肯定的答案。挂掉电话，他心里放松了，在阳台上又抽了根烟才去睡，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自己紧张了起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她会把那些话当真吗？她所答应的事情会承认吗？记忆中那头黑亮的长发上闪闪的光晕似乎花了他的眼睛，他有些迷惑了。他习惯用行动去证明和确定那些生命中不确定的因素。男人大多如此。于是他跟着她的行程来到了另外一个城市，他们再度相见了。她很紧张，因为不晓得为什么一个这样看起来什么都不缺的男人会挑中她这样平凡而麻烦的女孩。他也很紧张，因为他的生命中没有过这样一个类型的角色出现。可是两个人看起来都很自然很自在，逛街，吃饭，甚至牵手拥吻，都好象是自然而然的发生着。那是短暂的时光。当各自回到各自所在的城市，距离无限的拉长了彼此心中的不确定。他们甚至断掉了电话的联系。她想，他一定是不想理我了。他想，她一定是又回到了从前被人环绕的玩乐生活中去了。偶尔通一个电话，都好象是救火一样抢着挂断。当套路的问候都快持续不下去以后，两个人终于断了联系。两年以后，她结婚了。他看到她发在网络上的婚纱照，乌黑亮丽的长发显得很传统很漂亮的样子。然后接着是蜜月旅行的照片，那头长发却被剪掉了，看到短发的她，他的心里几乎是一阵抽缩，莫名其妙的心痛涌了上来。然后他看到她写的游记中有这样一段话。 “很小的时候，我曾经许愿说，当开始恋爱的时候，我会蓄长我的发。直到恋爱结束的时候。我等了他两年，最后，终于还是剪掉了自己的发。就好象这片树林里金黄绚烂的落叶一样。当长发掉落到地上的时候，服务生问我是否需要保留，我几乎是流着泪摇头。那是一段永远不再回来的故事。永远，是的，永远。” 有朋友在她的这段游记后说是因为婚姻结束了恋爱，只有他才真正明白，那段婚姻到底结束了什么。都市是个丛林，太多的陷阱太多的迷乱都让人惘然。纷繁中，他们都错过了自己梦中曾经的追寻。有缘太短暂，比无缘还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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